《果菜园忆事之十一——拥风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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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菜园忆事之十一——拥风而醉》

风来了
它驻足一片扁豆园
扁豆们就哗哗了
确切说,那是我一个人听到的哗哗
其实也没什么
我只是听到了风跟扁豆接吻的声音,
我正要捕捉更暧昧的声源
风跑了。

在果菜园,我每天都于醉后跟风对话。我们窃窃私语、甜蜜沉醉的悄悄话,让蟋蟀和蝈蝈、山雀和花蝶、水芹和油茶们嫉妒。时而有形、时而无形,时而明澈通透、时而莹润糯滑的风,于我,是最善解人意的异性挚友。我对她哭也对她笑,并结结巴巴地为她朗诵我那些可笑的诗,而后酣醉于垄埂间。

这时,风通常会用纤若无物的柔臂,为我卷来洁净敦厚的荷叶,轻轻地盖在我赤裸的身体上,以防我着凉、或让日头暴晒。她这样体贴地关心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落泊粗俗的菜农,实在应当让许多自诩对朋友真诚无贰的家伙们自扇耳光。

可笑的是,从前那个叫宋玉的家伙,为在楚襄王驾前得以进身而显摆文采,弄了个什么《风赋》,虽然借“风”讥讽王者跟庶民的不同境遇,然其关于“王者独享‘雄风’”,“庶民骇遭‘雌风’”一说,却大大地不合我意。人的境况只跟地位、钱财有关,与风何干。比如我,一挑粪莳菜俗人,不也携风而醉、拥风而卧么。

半寐之时,有无数的小手和香唇在抚吻我微合的眼睫、嘴唇和轻扇的鼻翼、安静的耳垂。我知道,那是风在与我玩闹,温软酥麻的感觉,比陈酿更醉人。

我实在感谢自己能于这样的盛世做一个菜农,塌实自足地与风亲昵。全不像那个荆轲,不明事理地、悲悲切切地充英雄;既生必死之心,临末了却唱什么自毁信心的“风歌”——“风萧萧兮易谁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倘若我唱,定这样唱:“风劲劲兮易水雄,壮士一去兮来世勇!”其实,这个让人唆使、怂恿的莽夫,又怎懂得即便弑秦成功,天下也依然会一统之道,无端由地亵渎了燕地之劲风雄水。

呵呵,这样想来,我能享受这果菜园的江南熏香、甜糯之风,应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虽然不能得见西塞边地之烈风勇刚,然每日里于莳菜修果之余,赤怀裸身,孩婴般拥风醉卧瓜棚菜垄,当知足了。

夕阳将落时,香气弥漫了。这些混杂了泥土、青草、粪肥、溪涧水腥、瓜果蔬菜等各种气息的奇异而清冽的香气,一重又一重地包围了我,恍惚中,我看见了风:
飘忽的风,她
闪着淡蓝的光,胸前
缀着柳叶,轻纱
掩体,发稍
有一些水仙花在飘……

半眯着醉眼,任由一只无形的手牵引,我拥着风向果林深处走去……

2003,10,29

醉比醒好——尿壶拿来当酒壶。



本贴由淡舟于2003年10月30日13:29:42在乐趣园石牛斋〗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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