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许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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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生遇到蕾希,是在一个有些许寒意的初秋。
那是在羽扬的生日PARTY上。大家都在喝酒,大声叫喊,疯狂的拿着麦克风嘶吼。幻生一个人静静的走到门口,买了两瓶可乐,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孤独的抽着烟。
夜凉如水。
蕾希象只猫一样出现在幻生的面前,因为都是羽扬的朋友,于是彼此打了个招呼。蕾希很瘦,穿着肥大的牛仔裤和跑鞋,无袖的紧身衣。肌肤如丝绸般光滑。
幻生笑着将剩下的一瓶可乐递给蕾希,似乎那瓶可乐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蕾希接过可乐,看也没看台阶是否干净,就坐在了幻生的旁边。这样随性而落拓,是如此温暖。幻生很喜欢。
里面很吵,也很无聊。蕾希说完抬头喝了一口可乐。幻生就在一瞬间看到了她手腕上有个刀疤,非常深刻的痕迹。和周围的皮肤比起来,刺目而寂寞。
是啊,呵呵。非常的吵,大家都在放纵。幻生收起目光,微笑。
这个小城市的夜生活本来就不丰富,大家白天的压力得不到释放。于是,便在夜晚向天空宣泄。生日PARTY就是放纵的借口之一。蕾希又喝了一口可乐,伤口若隐若现。诡异的缝。
蕾希,可以讲一讲你的过去,抑或是你的故事么?幻生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幻生,男人不应该太好奇。你应该清楚。蕾希冷漠的说道。
或许,我们的疼痛是一样的。难道,你就不怕失去温暖么?幻生的眼睛直视着蕾希,象刀一般锋利。
蕾希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幻生,你已经同时卸下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防备。这让我感到高兴。
是么?或许,我们该抽支烟庆祝一下。幻生掏出香烟。
对不起,幻生。我已不再抽烟,我已经两年没有碰过烟了。抱歉。
但是今天。但是我。但是这支烟。你得抽。幻生打开烟盒。
烟是很普通的烟,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有一支倒放的烟。幻生在每次买到新烟拆封后。总是习惯将最里面一排,从右往左数的第二支烟抽出来,放到鼻子底下嗅一下,许一个天真的愿望,然后将烟倒插进去,才开始抽烟。这支烟被幻生称为许愿烟,要到最后才抽。才能离愿望的实现更近一点。这个习惯幻生五年没有改过。每盒烟都是如此。
蕾希看着幻生明亮而诚挚的眼睛,犹豫了一会。最后抽出幻生的许愿烟,点火,抽了一口,说道,这样吧,幻生,以后我就抽你的许愿烟,其它的一概拒绝。对了,你五年的愿望有没有实现呢?
许的愿望有很多。有的实现了。有的因为太不实际,而遗失在路上。还有的永远无法抵达。
而我现在决定,从下一盒烟开始,只许一个愿望,永恒的许下去。义无反顾。
什么愿望?能说么?但愿你能够实现。蕾希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烟圈瞬间幻灭在空气中,如同短暂的快乐。
以后你就能知道。是的,你会知道。幻生说道,它一定能够实现。
他们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谈了一夜,说了彼此的过往和故事。原来蕾希和幻生那么象。灵魂相通的孩子。残酷的生活都已经将他们撕扯得面目全非。怎么的绝望。怎么的疼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的,冷暖自知。
羽扬的PARTY渐渐冷清。人走了很多,幻生送蕾希回家。蕾希隔着大门,突然问幻生,你把你的许愿烟给了我,你不怕你的愿望实现不了么?
如果你能够感受到温暖,我愿意用我的愿望来做为代价。蕾希,我们是那么的相象,那么的孤立无援。你知道。
蕾希笑着,象个孩子般跳着离去。

………………

以后的日子,幻生和蕾希经常一起出来聊天,喝酒,吃饭。纯粹简单的生活。当聊到网络的时候,两个人都大吃一惊。原来,他们不仅仅是生活中的朋友,而且还是在网络上神聊很久的网友。幻生不时的想,或许,自己上网是对的,毕竟,有了蕾希这个让他疼的人。
蕾希依然抽幻生的许愿烟。而幻生,依然用明亮而又放肆的目光注视柳秀,柳秀就似笑非笑。
有的时候,幻生轻轻的握住柳秀的手说,蕾希,你的手很凉。你需要照顾。需要温暖。蕾希总是将头靠近幻生的耳朵,轻轻的说,温暖,你能够给我么?再说,我有男朋友的。你想叫我背叛么?我爱他,他是知道的。
幻生无语。他的心里没有任何醋意,有的,只是委屈。就像一个小孩子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弄坏,或者强行夺走时的委屈一样。非常沉默的疼痛。
蕾希手腕上的伤口,总是会在幻生的梦里出现。幻生不停的被惊醒,幻生总是感到心里隐忍的痛。蕾希,这个带着伤口出现的女人。终于让幻生知道了,什么叫在劫难逃。
有些人和事,注定在生命中留下烙印的痕迹。花开不败。
幻生就这样和蕾希平静的相处,日复一日幻生最后在一个寒冷的路灯下,从背后拥住了蕾希,把头埋进蕾希的头发里,轻轻的说:蕾希,我们在一起好么?别离开我,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疼的人。
蕾希仰着头看着雨滴落下,对幻生说:你看那些雨,最后都会落到一个紫色的湖里,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没有止境。而你,最终也会找到一个要你的人。我们注定只是朋友。你知道的。
幻生轻轻的放开手,却不知道,这么一放就永远的失去了蕾希。
生活依然继续,幻生每天还是抽很多烟,每包都有许愿烟,不断的流转于各个城市之间,孤独的行走如同生命的幻觉。
而蕾希,就那么轻易的消失不见了。
蕾希终于在四年后嫁给了适合她的男人。幻生也拿到了一张请柬。幻生没有参加婚礼,托羽扬给蕾希送去一份结婚礼物。那是整整三条烟,里面每一支的品牌几乎都不同。每一支上都有四个用碳素笔写下的字:在劫难逃。
蕾希的眼泪滴落在手腕的伤口上,像一朵冰花。
几个月后,蕾希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许愿烟》,而作者是幻生。蕾希才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是那么的疼,就因为幻生曾经触摸过它。
按照文章末尾的电话打过去,是幻生的母亲接的,蕾希满怀希望的等待,接到的,是一个噩耗,幻生因极度忧郁症和晚期的肺癌,在两天前从医院的窗口跳下,跌落到楼前的浅水池里,死亡。临死前就会重复说三句话:紫色的湖。在劫难逃。偷走我愿望的人。
死时29岁,未婚。
蕾希恍惚的放下电话,听到了敲门声。是邮递员送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幅画。邮戳是三天前的。
一个紫色的湖,雨滴落下,荡起片片涟漪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肥大牛仔裤,跑鞋,无袖紧身衣的女孩,喝着可乐,微笑。
画的背后有一句话,涟漪最终还是会散去。而你,在我的生命里却永远不会消失,这是我这四年多来许的同一个愿望。你知道。

你可以知道我是谁,也可以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只要真心诚意,朋友还是可以做的!

本贴由近乎简单于2003年8月03日21:43:01在乐趣园石牛斋〗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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