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塔利班灭佛想到

赵强

　　塔利班终于把巴米扬的大佛毁掉了，互联网时代让我们第一时间
目击了这场文化史上的悲剧和闹剧，不知道应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哀。
跟这起事件可以比照的历史上还有很多，但无论如何没有如此的视觉
冲击力，所以在人心中留下的影子也很淡薄。这事无端地让我回忆起
电视直播海湾战争的盛况，想想看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了，爱国者导
弹漫天飞舞的景象让人感觉像在玩精彩的电子游戏，事不关己的时候
没有人能深切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以及把人拖入战争的政治、外交、
经济诸方面的问题。而作为文化人，灭佛的事情好像更为震撼一些，
不说点什么就会如有骨鲠在喉，但真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并不那么顺理
成章。 

　　国际政治分析家们已经很透彻地看穿了塔利班灭佛的本质，新华
网的评论员指出：“塔利班之所以下令捣毁佛像，其真实目的就是要
唤起国际社会对塔利班政权的关注，并且倾听他们对自己处境的解释，
因为国际社会对塔利班政权的孤立已使其感到绝望。”他们所引用的
论据也非常有力：“就在半年多前，为了吸引外国游客到阿富汗观光，
塔利班曾经颁布过一项保护巴米扬佛像、禁止非法挖掘和走私文物的
法令。”说得塔利班可怜兮兮的，颇让人动恻隐之心。 

　　从宗教来看，在巴基斯坦发行的《阿富汗伊斯兰报》援引塔利班
领导人奥马尔的话称：“我对伊斯兰教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没兴趣，凡
是有悖伊斯兰教的东西都应该被销毁。”同是伊斯兰教国家的伊朗、
巴基斯坦则呼吁塔利班多一点宽容与克制，认为那才是博大精深的伊
斯兰教所应提倡的精神。而佛经中本有佛法时期、像法时期和末法时
期的说法，所以，对佛教徒而言，可以有这样现成的偈语：他要毁，
便任他毁；他要留，便由他留。尽管政教合一时期几乎所有的宗教都
实施过严格按照教义来进行的清洗，但大家最终发现，宽容才是所有
宗教所蕴涵的实质，作为信仰，如果不与绝对的权力搭边，是不会导
致疯狂行为出现的。 

　　大佛究竟是宗教的象征还是文化的象征，联合国确立“世界文化
遗产”的行为持续了很久，所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大多是宗教方
面的建筑和雕塑，至少在目前，人们大抵是认可这些宗教象征的文化
特质的。这其实也体现了社会的进步和人类文明的发展。 

　　政治、宗教、文化，究竟谁是老大？这三者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本来没办法比较，但塔利班灭佛事件恰好把它们放到了一个天平上。
从发生的事实来看，政治是占了上风，因为巴米扬大佛毕竟灰飞烟灭，
再也无法重现了，但破坏的决策者使用了宗教的教义作为武器和借口，
抗议和反对者则以捍卫世界共同文化遗产作为最重要的理由。单独来
看，政治是无法独立存在的，而宗教创造了文化，同时也可以毁灭文
化，文化则对政治和宗教行为行使着自己的监督和抗议权。于是，像
小孩子玩的棒子、老虎、鸡、虫的游戏，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
吃虫子，虫子吃棒子，缩小到一个国家、一段时期、一个人群中的时
候，能够找出一个暂时的胜利者，而扩展到整个世界、整个历史、整
个人类，要找到一个永恒的价值胜利者，几乎不太可能。这反而让作
为个体的自己更加清醒，以后面对同样事情的时候，不要采用不同的
标准，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所以，我宣称，在我心目中，文化永远
是老大，虽然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